也許沒有我在旁邊礙手礙腳,他們會過得更快活,
我現在一定像個老男人,脾氣暴躁又爭強好鬥。
自然而然的,當我們抵達學校後,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個女孩。
只是為了讓自己做好準備。
我感到局促不安,
我的世界怎麼好像突然間變得只有她,什麼也沒有了
我整個的生活重心都集中在那個女孩身上,而不再只是圍著我自己轉了。
然而,要理解這一點很容易。
在渡過了八十年相同的日日夜夜後,
任何變化都能成為吸引我的焦點。
她還沒到,不過我從大老遠就能聽見她的卡車那如雷鳴般的引擎聲。
我靠在車上等,愛麗絲留下來跟我一起,其他人則直接去上課了。
我的固執讓他們感到無趣
他們很難理解一個普通的人類怎麼能讓我保持那麼久的興趣,
不管她聞起來有多麼美味。
那女孩慢吞吞的駛入我的視線,
她的眼睛盯著路面,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
她好像正為什麼發愁。
我花了一秒鐘才弄明白那是什麼,
這才意識到今天每一個人都帶著同樣的表情。
啊,路面因結冰而變得滑溜溜的,他們全都小心翼翼地開車。
我能看出她對這額外的風險正嚴陣以待。
那似乎跟我聽說的有一點吻合,
我把這點加入到我那份小小的清單裏
她是一個嚴肅且負責任的人。
她把車停在離我不太遠的地方,
不過還是沒有留意到我在這注視著她。
我想知道當她發現時會怎麼做?
臉紅,然後走開?這是我的第一揣測。
不過很可能她會回望我。很可能她會走過來跟我說話。
我滿懷希望的深深吸了口氣,讓肺部注滿空氣,只是以防萬一。
她小心的從卡車裏出來,在身子著地前,
先探了探光滑的地面,她沒有抬頭看,這讓我感到沮喪。
也許我應該走過去跟她說話……
不,那麼做是錯的。
她沒有拐彎朝學校走去,而是繞到了卡車後面,
她緊抓住卡車底部邊緣,姿勢很滑稽,好像很不信任她腳下的地面。
這讓我微笑,然後我感覺到愛麗絲的眼睛正盯著我的臉。
我沒有去聽她在想什麼
看那女孩檢查她的防滑鏈,讓我感到太有意思了。
她看起來真的像是會有摔倒的危險,因為她的腳正在打滑。
別人都沒遇到什麼麻煩
她是不是把車停在冰面最危險的地方啦?
她停在那,低頭凝視,臉上帶著一抹奇怪的表情。
那是……溫柔?好像輪胎上有什麼東西讓她……感動?
又一次,好奇心像乾渴一樣讓我隱隱作痛。
好像我非得弄清楚她在想什麼似的
好像其餘一切都無關緊要似的。
我想要走過去跟她說話。不管怎樣,她看起來好像需要別人扶一把,
至少等她離開這滑溜溜的人行道為止。
當然,我不能提供給她那種幫助,我能嗎?我猶豫了,
冰雪似乎對她很不利,
同樣,她多半不會喜歡被我這雙冰冷、蒼白的手觸碰。
我想我應該戴雙手套的
[不!]愛麗絲大聲的倒抽一口氣。
刹那間,我掃描著她的想法,
起初我還以為我做了什麼愚蠢的選擇,
而她正預見我犯下不可原諒的罪行。不過她預見的跟我完全沒有關係。
泰勒•克勞雷正打算拐彎開進停車場,他的車速很快。
這個選擇將會讓他的車猛然滑過那塊冰面。
這幅幻象出現時,距離現實只有半秒鐘的時間。
當我還在看令愛麗絲為之驚駭喘氣的結局時,
泰勒的貨車已經在角落裏打著轉。
不,這幅幻象跟我沒有關係,
可是它卻跟我最重要的事情有關,因為泰勒的貨車
它的輪胎眼下正從最壞的角度撞向冰面正打著轉沖進停車場,且衝向那個女孩,
那個已經成為我世界焦點的不速之客。
即時沒有愛麗絲的預見力,也可以看出這輛車的軌道,
已經完全失去泰勒的控制。
而那個女孩,正站在最錯誤的位置,在卡車後面,
她抬起頭去看,被輪胎發出的尖銳聲音弄糊塗了。
她直愣愣地盯著我已被嚇得目瞪口呆的眼睛,
然後才轉而注意到正朝她逼近的死亡。
不要是她!這句話沖著我的腦子大喊,彷佛屬於別人的聲音。
我還在鎖定愛麗絲的想法,只見那幅幻象突然改變了,
不過我已經沒有時間去看結果如何了。
我躍起身子衝過停車場,跳到那輛打滑的貨車和被嚇呆的女孩中間。
我移動得太快了,以致一切事物都成了模糊的線條,除了我聚焦的對象。
她沒有看見我因為人類的眼睛無法跟上我的動作
依然盯著那輛將要把她的身體壓進卡車金屬邊框的龐然大物。
我將她攔腰抱起,我移動得太急了點,顧不上控制力道。
在這萬分之一秒的緊急關頭,我猛然將她纖細的身體從死亡之路拉開,
就在我把她護在懷裏一起撞上地面的那一刻,
我分明地察覺到她的身體是那麼脆弱且易碎。
當我聽見她的頭撞到冰面上時,那種感覺就好像我也被凍結成冰。
不過我甚至沒有一秒鐘的時間來弄清她的情況。
我聽見身後的貨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它旋轉著繞過女孩的卡車。
它正在改變方向,作弧線運動,
再次向她衝過去就像她是一塊磁鐵,將它朝我們吸過來。
一個我之前從來不會在女士面前說出的詞從我緊咬的牙齒間脫口而出。
我已經做得太過分了。我差不多是從天而降,把她從路邊推開,
我完全意識到我正在犯的錯誤。
知道那是一個錯誤並沒有阻止我,
不過我還沒有完全意識到我接著帶來的危險
不僅僅是為我自己,還有我整個家庭。 暴露身份。
這麼做無疑十分不利,不過我已經沒有其他的方法了,
我不能讓那輛貨車第二次成功撞過來,奪走她的生命。
我把她放下,伸出雙手,在貨車將要撞到那女孩之前抓住了它。
它的衝力猛地將我往後面推,推向另一輛停在她卡車旁邊的車子,
我能感覺到它的框架在我的肩膀後面被壓得變形。
貨車顫抖著,被我堅硬的手臂阻礙,它晃動著,
然後搖搖晃晃地在兩個相隔的輪胎間平衡下來。
如果我把手挪開,那輛貨車的黑色車輪就會掉下來,砸在她的腿上。
哦,看在所有神聖的愛份上,這場災難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結束了?
這還有其他什麼東西出狀況嗎?
我能做的僅僅是坐在這裏,讓貨車懸著,等待救援。
我也不能把車拋開因為考慮到車裏還有司機,他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了。
我心裏呻吟了一聲,我猛地將貨車往上一提,好讓我們脫身。
當它向我砸下來的時候,我用右手抓住它的底架,
同時用我的左臂圈住女孩的腰,
把她從貨車底下拽出來,牢牢地將她扯回我身邊。
我把她拖出來,這樣她的雙腿就沒有危險了,她的身體綿軟無力
她的神智還清醒嗎?我毫無準備的營救行動到底傷了她多少啦?
我把貨車放下來,它現在已經不會弄傷她了。
它撞到人行道上,所有的車窗玻璃全都被砸得粉碎。
我知道自己正處在曝露危險上。她看見了多少?
有沒有其他目擊者看見我像鬼魂一樣從她身邊冒出來,
然後在把她從車底弄出來時將貨車撞得變形?
這些疑問本該成為我最大的憂慮。
可是我太過焦慮了,沒法想像我本該的那樣去充分關心暴露的威脅。
我太驚慌失措了,擔心我保護她的舉動可能已經弄傷了她。
太害怕了,怕她離我這麼近,
我很清楚如果我讓自己吸氣的話,會聞到怎樣的氣味。
我分明感覺到從她緊貼著我的柔軟身體裏傳過來的熱度
即使被我倆的外套層層阻隔,我還是能夠感覺到那股溫熱……
最初的恐懼是最大的恐懼。當圍上來的旁觀者開始爆發出尖叫時,
我俯身仔細查看她的臉,想看看她是不是還清醒著
強烈希望她沒有被撞得血流滿地。
她的眼睛張開,震驚的瞪著。
[貝拉?]我急迫地說。[你沒事吧?]
[我沒事。]她用一種茫然的語氣本能的回答。
輕鬆,是那麼的強烈,近乎痛苦,當我聽到她的聲音時,
那股強烈的輕鬆洗滌我的全身。
我從牙縫間吸入一口氣,不介意那伴隨而來的喉嚨裏的乾渴。
我幾乎要開始歡迎它了。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不過我還沒準備好放開她。
不知怎的,這樣感覺……更安全些。
至少,把她留在我身邊要更穩當一點。
[小心。]我提醒她。
[我覺得你的頭撞得很重。]
這聞不到鮮血的味道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不過這也不能排除內傷的可能性。
我突然急於想把她帶到卡萊爾那兒接受X光檢查。
[噢]
她說道,她那受震動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滑稽,她意識到我說對了。
[跟我想的一樣。]
輕鬆讓這一幕變得有趣,讓我變得有點輕浮了。
[你怎麼能在……]她的聲音開是變小了,眼皮眨動著。
[你怎麼能過來得那麼快?]
輕鬆變了味,詼諧突然不見了。她注意到太多東西了。
既然現在這女孩看起來健健康康,完好無損,對我家人的擔心就應該有先考慮。
[我就站在你的旁邊啊,貝拉。]
經驗告訴我,如果撒謊的時候顯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就能讓任何一個心存疑問的人對真相變得不那麼確定。
她再次掙扎著想坐起來,這一次我允許了。
我需要吸口氣以便自己能夠恰如其分地扮演好我的角色。
我需要把自己和她熱血的溫度分隔開,
這樣它就不會跟她的氣味合在一起將我淹沒。
我悄悄的挪開,盡可能地讓自己在兩車之間的狹小空間裏離她越遠越好。
她抬起頭盯著我,我也回瞪她。
最先將目光挪開會是一個失誤,只有懦弱的撒謊者才會犯這種錯誤,
我可不是一個不稱職的撒謊者。
我的表情平靜、溫和……這似乎把她弄糊塗了。這很好。
現在,這個事故現場被重重包圍起來了。
大部分學生,小孩,都盯著現場看,想透過縫隙看看有沒有什麼被碾碎的屍體。
現場到處都是人們亂哄哄的大呼小叫聲和併發而出的驚愕想法。
我掃過一遍這些想法,確定這裏還沒有人起疑心,然後我把它們遮罩掉,
將注意力集中到那個女孩身上。
她被這些喧鬧搞得心煩意亂。
她環視四周,表情依然很震驚,然後她試圖站起來。
我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上,想按住她。
[暫時待著別動。]
她看起來安然無恙,不過她應該轉動脖子嗎?
我再次希望卡萊爾能在場。我多年的醫學院學習僅限於理論,
根本比不上他整整一個世紀的醫學實踐操作。
[可是很冷。]她反駁說。
她幾乎被撞死了兩次,還不止一次差點殘廢,但她擔心的只是寒冷。
一聲輕笑從我齒縫裏溜出來,
然後我才記起現在這種情況一點也不好笑。
貝拉眨了眨眼睛,然後她把目光聚焦在我臉上。
[你剛才在那邊。]
這又一次給了我當頭棒喝。
她看了一眼南邊,
儘管這裏除了那輛半邊都被撞毀的貨車外,什麼也看不見。
[你在你車子那邊。]
[不,我不在。]
[我看見你在。]她很堅持,當她頑固起來時,她的聲音就像個孩子。
她的下巴揚了揚。
[貝拉,我剛才是和你站在一起,而且我把你從路邊推開了。]
我深深地看進她那雙大眼睛裏,試圖用意志力驅使她接受我的說法
這也是唯一可以被公諸於眾的合乎理性的說法。
她的下巴往下沉。[不]
我試著保持鎮靜,先讓自己別慌。
如果我能讓她暫時保持沉默,給我一個機會去銷毀證據……
然後用她頭部受傷的為理由 暗中削弱她這個故事的可信度。
讓這個安靜的、守口如瓶的女孩平靜下來不是很容易嗎?
如果她能夠信任我,僅僅是信任幾分鐘……
[求你了,貝拉。]
我說道,我的聲音是那麼熱切,因為我突然很想讓她信任我。
非常非常想,不僅僅是因為這場意外。這個心願很傻。
她憑什麼要相信我呢?
[為什麼?]她問著聲音還是充滿防備。
[相信我。]我懇求。
[那你能保證稍後把這一切給我解釋清楚嗎?]
我感到氣憤,氣自己不得不再次向她撒謊,
而我是那麼渴望能夠以某種方式配得上她的信任。
因此,當我答覆她時,其實是在反駁自己。
[恩。]
- Jul 19 Mon 2010 20:48
午夜陽光(第三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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